艾萨克·阿西莫夫(IsaacAsimov)是20世纪中叶在全球范围内最具影响力的科幻作家之一。阿西莫夫的作品《基地》系列、《银河帝国》系列、《我,机器人》系列被誉为“科幻圣经”,对包括刘慈欣在内的科幻作家的创作风格产生了相当深远的影响。
阿西莫夫的《我,机器人》系列中的《钢穴》的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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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西莫夫的科幻作品在文学风格上并不算引人注目,也很少使用华丽的辞藻。他的作品最让人流连忘返的部分是其在那个年代对于未来世界(科幻世界)的超前设定与想象。阿西莫夫能够形成这种偏“理工男”的行文风格,与其自身的生活经历紧密相关。
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阿西莫夫在科幻之外的另一个投影~
想象式论文写作第一人
从专业上讲,阿西莫夫是个正经的“科研狗”。年,阿西莫夫获得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免疫化学博士学位。他的研究方向是当时传染病领域的热门方向:疟疾相关药物。从此,与传染病相关的故事伴随了他一生。
在“科研狗”之外,阿西莫夫还有另一个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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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西莫夫在疟疾研究领域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造诣,毕业论文《邻苯二酚有氧氧化过程中酪氨酸酶的反应失活》(OntheReactionInactivationofTyrosinaseduringtheAerobicOxidationofCatechol)也是那种看一眼就能有催眠效果的文章。
相对于在实验室里做中规中矩的博士研究,阿西莫夫的课外生活要热闹得多。二战期间,他为美国*方工作了四年之久,还在此期间将写作的爱好发扬光大。
在费城海*造船厂工作的阿西莫夫(最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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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吐槽枯燥乏味的化学研究,他在撰写博士论文期间还顺手撰写过一篇名为《再升华硫代吗啉的内在化学性质》(TheEndochronicPropertiesofResublimatedThiotimoline)的恶搞论文。他用一本正经的科研口吻介绍了硫代吗啉这种物质的分子构象、相变条件、在不同溶剂中的溶解性等物理化学性质。全文毫无破绽而且图文并茂,共有两个表格四张配图。然而这一切都是阿西莫夫胡编乱造的结果,再升华硫代吗啉这种物质在现实中并不存在。当然,与当今的博士生一样,为了顺利毕业,阿西莫夫也没敢让自己的答辩委员会知道他写了这么一篇惊世骇俗的雄文。
一篇可以乱真的恶搞论文:再升华硫代吗啉的内在化学性质,里面的所有数据都是瞎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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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西莫夫性格诙谐,而且极其善(ài)谈(pēn),即便是完全停止科研,专注写作之后,他依旧与一线科学家们往来频繁,非常热衷于参加各类交流活动,经常与参会的科学家们辩论。阿西莫夫本人将这种类似“茬架”的行为视为一种寻找灵感的方式。
为什么写作?因为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年,阿西莫夫以讲师头衔入职波士顿大学医学院,主要教授生物化学课程(同时继续他在抗疟药方面的研究)。对于一个拥有故事大王本性的人而言,相比于化学研究,教课简直是一种享受。不过他很快就发现,青年大学教师这个工作挣得实在是太少了。
在阿西莫夫入职之初,他的年薪仅有美元(根据一些说法,这一金额的购买力大致相当于年的美元)。这个待遇如果用于维持一个人的生计已经足够,但如果用于养家则明显捉襟见肘。阿西莫夫逐渐意识到,写作为其带来的收入,已经远高于按部就班教书的工资。年之后,阿西莫夫逐渐停止了科学研究。
年,因为授课及写作方面(主要是写作)的成绩,他被升为终身岗副教授(TenuredProfessor)。但很快,他连课都懒得教了。年,波士顿大学与阿西莫夫达成协议,允许他在保留副教授头衔的同时将主要精力放在写作上。从此,那个我们熟悉的作家阿西莫夫出现了。
著名的《基地》系列某一版的封面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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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作家的阿西莫夫不仅涉猎广泛,而且十分高产,平均下来,每年都能出版十余本书(包括科幻、科普、文学、儿童读物等多个类别)。更难能可贵的是,这种工作效率被阿西莫夫一直保持到了晚年,终其一生共撰写或编辑了超过本书。
在琳琅满目的科幻作品之外,阿西莫夫还创作了数量相当可观的科普作品,以及搞笑科学故事。与其科幻作品风格类似,他的科普作品尺度与格局都比较大。尤其是他相对早期的科普作品,介绍的尺度横跨原子核、地球、其他行星、恒星、宇宙、时空,颇有“上穷碧落下*泉”的气魄。
从其写作生涯的中期(年代)开始,阿西莫夫的科普文章开始将视线逐渐移回他最熟悉的生命科学领域,尤其是聚焦于传染病和致病微生物。年,故事大王阿西莫夫甚至出版了一本面向低龄儿童的画册——《我们是如何发现细菌的》(HowDidWeFindOutAboutGerms),用诙谐幽默的语言向孩子们介绍了现代生物学的“祖师爷”列文虎克、巴斯德等科学家发明显微镜及发现微生物的故事,也介绍了在中世纪造成了数千万人死亡的黑死病及天花疫情。值得称道的是,这本著作用比较精致的配图展示了阿米巴原虫、肺炎衣原体、多种细菌、真菌等病原微生物,甚至介绍了当时刚发现不久的病*。带领无数少年儿童迷上了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专业”。
在详细介绍各类病原体的同时,也许是由于青年时代做科研导致的心理阴影,阿西莫夫刻意回避了最熟悉的微生物:疟原虫。在整本书中,他对这一导致二十世纪大量人口损失的病原微生物只字未提。
阿西莫夫撰写的儿童科普读物:我们是如何发现病原菌的。右图为书中展示的一部分微生物,从上到下依次是钟形虫、阿米巴原虫以及草履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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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表彰阿西莫夫在科幻创作及科普工作上的卓越成绩,年,波士顿大学授予他正教授头衔(并不担任实际职务),此时的阿西莫夫已经59岁。
用生命推动传染病检测技术的发展
年,57岁的阿西莫夫在纽约经历了一次心肌梗塞发作。此后的数年间,他一直接受保守药物治疗,但效果不佳。年,医院进行了三根冠状动脉心脏搭桥手术(这一手术是在他主动要求下进行的)。由于手术中正常存在的失血,阿西莫夫接受了数量不小的输血。但很不幸的是,由于当时血液中的人类免疫缺陷病*(HIV病*)抗原难以被常规方法测出,在输进他血管的血液中,有HIV感染者的血液。
HIV病*有较长的潜伏期,阿西莫夫直到二十世纪80年代末期才逐渐出现了艾滋病患者的免疫系统崩溃的典型症状,并随后出现了肾衰竭及病*性心肌炎的表现。虽然阿西莫夫已对其感染艾滋病的事实有了一定心理预期,但直至他年因心肌炎再次接受治疗时,才最终确诊了艾滋病。最终,阿西莫夫于年4月16日不幸去世,享年72岁。
因担心公众对艾滋病患者(以及艾滋病与同性恋之间的关系)的歧视性看法影响阿西莫夫的评价,他的第二任夫人珍妮特·阿西莫夫(JanetAsimov)在阿西莫夫去世十年后才公布其真实死因(此前只称阿西莫夫死于肾衰竭)。不过,阿西莫夫感染艾滋病的事实在其生前就算不上是什么最高机密,其中的原因是他本人对此事持相对开放性的态度。
甚至于他的去世,带给传染病和生物传感器研究领域更多是一种震动和启发。在-年代,输血导致患者感染艾滋病的病例层出不穷,名人的感染与不幸去世,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传染病检测技术的开发与大规模应用。
我的导师,纽约大学物理系教授StephenArnold就是被阿西莫夫的故事刺激到的科学家之一。他曾说,正是阿西莫夫的染病与去世促使他将研究方向转向生物传感技术的研究,并将研究目标定为检测单个病*颗粒。
现如今,各类传染病病原体鉴定及快检技术蓬勃发展,艾滋病抗原检测也已经作为术前常规检查广泛推行。如果阿西莫夫泉下有知,想必也会感到欣慰。
作者:谭骁天
作者单位:中国科学院深圳先进技术研究院